相逢何必曾相識

我們在日常生活中,那麼緊緊地抓住自己,抓住體制裡我們掙得那一點地盤。地盤裡我們天天跟著自己生活的大體制轉,它轉一圈,我們只敢轉半圈;有時免不了衝個動,偷偷只比大世界多轉了一點角度,就得意的笑;好似錯覺自己已掙脫了體制。殊不知在世界的大眼睛中,那麼一點點小轉彎,只像抽根煙的囚犯,人還是在體制的牢裡。
所以有時錯覺那麼需要愛情,情像個永遠不斷滲透的水,滲著生命裡免不了的滴滴洞洞,滲下來了,日子久了,積了一灘水,把甜蜜的照片景象漬上了一大片陰影;那個美好的畫面突然顏色亂了,於是照片裡本來不會動的主角人物,活過來了,逃出了相片的框框。
是的,有一些人好像帶著無窮的夢,卻始終活在照片裡。人生是一齣齣的樣板戲,只能和著裡頭固定的戲分演出。你是丈夫,你是男人,你是家庭的守護者,你是爸爸。你是一切出色人物的代表,除了你自己。在你自己生命的牆面上,有好多甜蜜而溫馨的照片,掛了滿牆,你唯獨忘了掛一幅夜裡沒有框框奔放的自己。
白居易在潯陽的碼頭渡口送客,邂逅一名過氣的歌伎,白居易向她說:「相逢何必曾相識」,他們初次相見,匆匆又得告別,好像知己,好像陌路人,很深情,又沒有掛礙。我常想起白居易,美的耽溺加了一點苦味,走到天涯,人生雖總是孤獨,但始終帶著一點痛的記憶。那個痛,幫我們聯絡某個城市某個角落的人,人生譜成了一首圓滿的悲歡離合之歌。